清定上师传


清定上师 隐尘回忆录之四

[ 发布时间:2015-01-14 | 浏览:5453次 ]

报纸都发光了。有一天,一个卖《新华日报》的小报童被军警抓起来打得厉害,全身鲜血直流,伤痕满身,我悄悄地把小报童放了。后来,被人告密,蒋介石知道了,怀疑我有二心。国民党集团的人当然不会同情小报童,可是对***的那几句含义深刻、感愤无穷的诗词都很感兴趣,不少人暗中传诵,我也读过几遍,所以,现在虽隔半个世纪仍有很深的印象。干训团的学员们看《新华日报》,蒋介石气极了。有一次戴笠在纪念周上大骂说:委员长的话和我的话你们都不记得,不去背诵,而偏偏对***人写的东西,你们当成宝贝,这是什么道理?戴笠借此机会又造谣,说什么***的人抓了干训团的学员如何残害等等。一天戴笠见了我就指责说:听说你们也跟他们一样读这些诗句(指***总理写出千古奇冤,江南一叶,同室操戈,相煎何急!)还说写得好。蒋介石把我叫去骂道:你真是太没有政治头脑!不知防共***
蒋介石怀疑我有二心,使我产生了逃出牢笼的想法。
(二)了却红尘
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1941年5月,我正处在危难之际,家里侄儿来信,告诉我父亲病逝的时刻与我做梦时间一致,我请假回老家把父亲安葬了。悲愤之极,趁机渡南岸,从重庆绕道来到狮子山慈云寺超度亡你,欲为隐退保身寻觅去处。走进慈云寺,知客僧合掌迎迓,把我从头顶看到脚下,见我身着金肩章军装,臂带黑孝纱,忧伤憔悴,必有心事,便问道:将军,你来敝寺,何不拜见我寺方丈澄一老法师呢?知客僧将我引荐给方丈。
我素闻澄一法师逾花甲,出家前乃是前清湖南落弟举人,修持甚高,便随和知客僧步入禅院。澄一法师见我,第一句话便问:将军今日给亡你做佛事?是超度你的父亲,同时也是寻找自己的归宿吧?曾记否?1935年,你回老家看望父亲时,他老人家送你返回军营时对你说的话:全山,我们父子这是最后一次相见,望儿今后言谨行慎,汝有疑难不决,可问屈文六叔叔的嘱咐。熟谙世事的老和尚澄一法师,不待我开言,主汪语道破我心里的隐秘。我问:法师:您老为什么知道得那样清楚泥?澄一法师对我说:你今后学佛修行就知道了。从些我每个星期天到慈云寺听澄一法师讲经说法,星期一回去述职。正当我犯难困境,疑决难定之时,多谢澄一法师的指点,猛想起父亲生前汝有疑难不决,可问屈六叔叔的嘱咐。屈文六,字映光,民国6年曾任浙江省省长,时为重庆救济委员会会长。屈文六与郑家交好,在流亡的非常时期,与我家较少来往,我被澄一法师点醒并语道破家机,我拜澄一老法师为师,并对老法师说:吾愿皈依佛门。澄一法师说:有一个现成的名字,早就起好了,1902年12月16日,我做了一个梦,梦见浙江来了一个修持很高的老和尚,前世是清末的道魁,住在我们庙里,他今世的名字叫清定,上清下定,我并不认识。在梦中我又觉得很奇怪。他在我们庙里住了没几天就死了,焚化他时,我举火的时候正是夜间12点。我点着油灯查字典,是清苦、清贫,救济清贫困苦的人,是安定、定慧,六根定。这和我梦里所说的意思一点也不差,我觉得这很奇怪,就拿起笔来把这段梦情记在一本皇历上,并注明某年某月某日作此梦。你现在是一个军人,未皈依的将军,也是浙江省来的,正与这事相应。你皈依的将军,也是浙江省来的,正与这事相应。你皈依以前的事,如同老和尚已经死去。皈依以后的事,如同道魁转世名为清定。由我介绍得度,就取老法师今世的法名清定吧。从此,我皈依佛门,成了澄一老法师代佛收的皈依佛、法、僧的三宝弟子
此后,每逢周末,我独自到慈云寺里学法,听澄一法师讲经,寻求内心安宁,直到星期一早晨,才赶回中央于训团。
1943年我的剃度师澄一法师圆寂,我心里十分悲痛。慈云寺从扩建以来,先后经历了六代住持,首任为云岩法师,历时近20年。继任为澄一法师,几年后圆寂在慈云寺,当时曾修建骨灰塔在现在寺内的西方三圣殿前。当澄一法师骨塔建成之时,刻有长沙沈德建撰、临海屈映光书《澄一法师塔铭》一通,此塔可惜于10年***中已被毁为平地,新塔铭仅录原文。
《澄一法师塔铭》
澄一法师,佛而儒者也。少契三宝,长修四忍,参念佛是谁之案,悟无学一乘之玄。开圆形以示真修理工,谈圆理以明真性。凝心寂照,显像勤劳。悲群生之阱溺,接引随机;阐正法之精微,析理无碍。住世六十一年,弘法一十七载。早知灭度有期,难忍传灯莫续。躬建安心之室,室内常宣无念之机;编就微笑之枝,枝头屡示不言之妙。综括宏远,旨义幽深。事既竟而遗形,言虽然绝而成化,加被后学,永注慈怀。但企因缘,同离生灭。然阳光普照,合目终是迷途;圣域非遥,明心即为觉路。故迷司之际,端正因缘;而生灭之机,厥为心肇。忘中止之往相,息连续之攀缘。情识犹存,体用毕露。凡办肯心,皆承法趣。同尽行因,同证真实。塔成有日,简识为铭。
佛历二九七0年即公元一九四三年七月
长沙沈德建撰,监海屈映光书
继澄一法师之后,为觉通法师,又10余年至解放时止。嗣由海定法师任方丈,为时较短仅1年余。后上定九法师继承衣钵,又约10余年。至今为释惟贤法师担任。
抗日战争初期,禅宗高僧太虚法师曾在慈云寺主持护国息灾法会7天,祈祷抗战胜利,世界和平,并追掉阵亡将士和死难同胞,广设7个坛场。当时国民政府主席林森曾亲到寺里拈香,国民党元老戴传贤居士等均来此拜佛,参加朝拜者先后二三百人。
(三)进入佛门
我在慈云寺闭目修定时,先是觉得空中虚无、户外静寂,然后一切声像皆灭,身心俱空,宇宙浩渺坦荡。可是,有一天夜晚,我在修定时忽然凡心萌动,思念远在长江尽心地家室,不觉躯体略斜,双手微颤,气息失调。澄一老法师洞察我心神恍惚,意志不专,垂目盘坐于蒲团上用拂尘指着我说:请问将军,通俗难道你穿着军服,心怀杂念,还想进入佛门?我漠然不知所答。澄一法师又说:世事茫茫,苦海无边,回头是岸,愿将军思忖。我即跪下恳求:上师既知我心,请为我拨开云雾,指点迷津。澄一法师微启双目,悠悠说道:你闯荡半年,几乎阅尽人间富贵,但总是空有抱负,壮志难酬,现在该有个归宿了。我豁然领悟禅机,叩首回禀:师父,弟子明了,愿意削发出家,随侍恩师。这时澄一法师把我唤到方丈室语有滞涩地道:因为你是个军官,有些话不好当面直接说,现在既然下了决心皈依佛门,你又什么也不懂,那么对于皈依佛弟子的这些道理,就只好痛快地告诉你一下。
你知道吧?澄一老法师训诫似地对我说:你在世家的时候是个军官,大富贵人,有专车,有侍卫,出入是车接车送,与社会上层官员打交道,具有特殊身份。可是出家则不然,先进沙门为老大,就是80岁新出家,也得算一个小沙弥。师父坐着,徒弟得站着,师父吃斋,徒弟得在一边看着,不知出了家你能不能这样?还有一点,就是你刚出了家,虽然已近40岁,还得算一个小沙弥。无论在什么地方遇见了受戒的比丘,不论其年岁大小,一律要称师父。两个人在路上相遇,当沙弥的,必须站在路旁让比丘先走过去,然后自己再走。初次见面,不论其年纪大小,都要向他行跪拜礼。如果来了挂单的,须先接过担子或包袱来,送他到屋子里,然后先打洗脸水,侍候完之后,再恭恭敬敬地顶一个礼。大众在一块吃饭的时候,要比别人先吃完。走路的时候,要走在最后。早晚要打鼓、撞钟、下板、收拾佛堂、打扫院子……这些事都是沙弥应办的。你酌量酌量,能受得了这些苦么?”“好!师父我能受得了这些苦。我慨然都应允。
澄一法师又说:本来这些都不算一回事。例如在家人,为了经商坐贾,为了争名夺利,还得起早睡晚,你三下四。我们是出家人,想要脱生死,办这出世的事情,起早睡晚就更算不得一回事了。俗话不是说吗?做买卖如修行。这话是说做买卖的人,无论什么样的苦,到时候也要受;无论什么不耐烦的事情,到时候也要耐烦!不然他们的买卖就做不好。那么,如果把这句话反过来说,修行人就更要苦行、精修。我们出家人,什么吃苦耐劳的事都要做,无论什么不能忍耐的事,到时候也要虚心下气地去忍耐。久而久之,自然把自己的性子磨练得驯服了。这虽然是很平常的一点事,可是,如果能在平常时候,永远维持着这个恒心,使它一直地平常下去,这就很不平常了。所以说平常心是道。因为出家人对出家的事情,没有什么巧法,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,是人人能办,人人能成,无论念佛也罢,参禅也罢,从智门入手也罢,从行门入手也罢,只要你能永远去实行,就绝对能成功成佛。
澄一法师还说:出了家如同又降生一次,像另转成一个人一样。过去种种,譬如昨日死;未来种种,譬如今日生,从此改头换面,做大丈夫事,行人之所难行,做人之所难做。将来主持佛法,弘法三界,成无上觉,为天人师,方不负出家学道一场!你郑全山三个字,如同刚一生下取的乳名,受戒的时候,再按照名字意思,起一个学名。出家之后,最初要先学戒,由戒生定,因定发慧,这是最要紧的事!在你的人生过程中,深深地画了一道鸿沟,至此,算是告一个段落。
大千世界,自由佛天,无碍无阻,无牵无挂。澄一老法师念完偈语,便吩咐我道:既然如此,你去了却尘缘吧!人走不出的是自己圈自己,因为人的弱点多,无奈的事情也太多,什么家庭、夫妻、儿女、工作、前途等等。所以人要走出自己所设定的目标,确实也很不容易。
一个人认识别人是很难的,最难的是自己认识自己。最难最难的是有的人,还难于想自己认识自己,没有意识要认识自己,他像机器一样四平八稳,他一不能掌握自己,而是被别人把自己把握了,连呼吸好像也经过别人批准,跟这样的人,还谈什么认识不认识自己呢?不知哪位名人曾经这样说过: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甘居小羔羊任人宰割。悲乎,吾欲落小羔羊而不能,悲乎,吾欲迷醉去清醒,还是清醒去迷醉呢?我选择了清醒去迷醉。我要清醒淡泊地走,我要清静定慧学佛,精进修行的佛学道路,才是我归宿之路。
(四)寻求脱身之计
当时,我身兼国民党中央干训团政训处长、军校教官及特工头目等职,配有专车和侍卫,我知道,向蒋介石要求离职,不会被批准。我向军界密友和复兴社心腹试探,得到的答复是:委座危难之际,怎容得少壮将军弃职!我身在军营心在佛门,怎样才能走出蒋军樊笼?我于是连夜驱车,到重庆屈文六叔叔处寻求脱身之计。
屈家住在重庆郊区一幢为躲避日寇轰炸而涂成深褐色的楼房,屈文六住在僻静的一间内室。我一进屋见屈文六叔叔就说:屈叔,深夜打扰,实不得已,敬望文六叔叔给小侄指引一个万全之策。我开门见山地诉说自己的隐衷。
世侄,这有何难?屈文六不假思索地哈哈大笑道:令尊去世的噩耗刚传来不久,何不打个奔丧报告,来个金蝉脱壳?
我听了屈文六叔叔的脱身之计后大喜,立即书面向蒋介石和干训团请丧假两个月,不辞而别。
(五)要走释迦佛的道路
中央干训团的学员,都愿一个人负天下老百姓,而不让天下老百姓负自己一人,都骑在人民的头上作威作福,个人称英雄,称豪杰。我是个穷教官,对他们进行训练,他们根本不听。而训练团首先要整顿军纪,整顿什么军纪呢?一个个鱼肉老百姓,我这个穷何在?我是国民党里的高级将官,离开干训团我往哪里去呢?我的路在何方呢!人生的道路还得靠自己去走,有人说过:世上本来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解也就成了路。路是人走出来的,自己走出来的才是路。尽管世界上有千条、万条路,但哪条是我的人生之路呢?不管我的人一之路途中有风、有雨、有泥泞,我不看那些异样的眼光,不要管别人的议论和讥笑,我要勇敢地转变陈旧过时的观念,不让它缚住了我的手足。我想起小时候母亲对老和尚说的话:我儿长大了,当得上官,当不上官,这我不在乎,若当官,就当个大清官救苦难人,若当不上官,当个释迦世尊的弟子,我就满意了。在这样混乱、贪污成风的时代,我当什么清官呢?哪里有清官,自身都难保啊!我不愿一个人负天下人,我愿走释迦牟尼的佛道,在佛门里精进修持教化人们。佛和菩萨能改过自新,把所有的毛病都改掉,无我无私心,为了天下人,普度众生之苦。他们出人头地,一般人做不到,他们能做到,所以寺庙里,佛的大殿叫做大雄宝殿。所以说无私是豪杰,心里没有我的人才能做出英雄的事迹。
释迦牟尼佛,原名悉达多,族姓乔达摩,降生印度净梵王宫。自幼学识广博,智勇双全,能文能武,思想深邃,相貌殊好,被立为太子,净梵王期盼他成转轮王。年19的悉达多太子为了悟宇宙人生真理,解除了间痛苦,毅然弃王位,别妻儿,越城剃发,去雪山6年,苦行修道,身形消瘦,濒监死亡,徒劳无获。在菩提树下,铺上吉祥草,向东方结跏趺坐发誓说:我今天不证到天上大觉,宁可此身粉碎,终身不起此座。经过七七四十九冥思苦想,在二月八日夜,他望万丈星空,当一颗明亮星从东方冉冉升起,他内心感觉到一个越升越高的精神境界,正超越自己的视力、听力、超越时间、空间的障碍。他心平如镜,斩除诸烦恼,澄清诸疑惑,豁然悟彻世界、宇宙、人间痛苦、万物缘起性空之理。佛说:诸佛世尊,皆出人间,非由于而得,一切众生皆有佛性。佛具足众生多功德能,利益世间隔,以智德给众生安乐,废除痛苦,大慈大悲心救度众生。以自己心中本具智慧光明回光返照,斩除众生诸多烦恼痛苦,他具有世间历史上旬特价值标准的伟大思想家、伟大的哲学家、伟大的宗教家、伟大的佛学家,把握了宇宙人间真理,终于在菩提树下成无上正等正觉,于世独尊。人们称他释迦牟尼佛,尊称佛陀。佛鹿野苑三转***,普利群机,说法49年,谈经300余会,佛为佛宝,佛为法本,法由佛出,称为佛法,佛创建的僧团为僧宝,三宝是佛教三大支柱,以佛法为轴心,以僧团为重心。释迦牟尼佛创建了佛教,80而入涅盘 。佛入灭后,用火焚身,烧出84000颗珠状结体舍利子。阿育王与八个国把它珍藏在特用金、银、玛瑙、真珠等七种宝物装饰建造的宝塔中供奉。阿育王说:武力能征服国土,却不能证服人心,佛法能教化人心消除欲望,治理国家。他推崇佛教,造塔84000供奉佛舍利。
(六)脱下蟒袍换袈裟
国民党政府污而无能,官场腐败、社会黑暗、民众疾苦,我认为惟有佛法有救世间、换回人心,我决心为国为民献身佛门,普度众生之苦。我急求脱身之时。一个春寒料峭的夜晚,我去找国民党第四战区司令长官张发奎将军,向张发奎敬告我决定出家一事,并对张发奎说:司令官,我要走了,特来向您告别。张发奎对我这一举动并不十分惊愕,因为他对我虔诚信佛教早有所闻。不过我如此突然的人生转折,张将军感到也来太快了。他问我:全山,你真的决心出家了吗?我点了点头回答:决定了。又问:全山,你告诉妻子吗?这样大的事你应该告诉家里人。我说:没有,不能让他们知道,家庭感情上的留恋更需利刀利断!张发奎见我出家心急,便说:全山,你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,需要我帮你去做吗?我对张发奎说:司令官,我走后,望长官垂念部下多年追随鞍前马后,发大慈大悲之心,对我的家室给予照料。张发奎知道我膝下四女一儿,妻贤子幼,恩爱难舍,丢下这一堆,谁去照管?便唉,唉两声答应了我的请求。他见我对家人柔情似水,而我出家的心如钢铁,便长叹一声说:国事如此,军心如此,强留无益,你放心去吧,我拨两万元(2万个银元)给他们(指妻儿女)就是了,家眷瞻养不成问题。
司令官…………一切拜托了。我泣不成声,离开张发奎将军的卧室。
1941年农历四月初一,释迦牟尼2505周年诞辰日,我38岁,解印封金,瞒着蒋介石和军宪特同僚,悄悄来到翠竹森森的慈云寺出家了。
(七)骨肉亲情的呼唤
转眼间,一年寺庙生活过去了。我认为敌战区交通阻隔,家里人在上海听不到我的音讯。我没有料到,陪都将军弃家出走的奇闻,很快地传到妻子儿女的耳里,他们一直四处找我。一天,我正在青灯下苦修理工菩萨提心时,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家书,经国民党第四战区司令部、国民党中央军委、国民党中央干训团,再经慈云寺,于1942年辗转到了我的手里,那薄薄的几页书笺上,充满了妻子的哀怨和思念:
亲爱的全山,请原谅我,现在我不知对你说什么好,也不知道该叫你将军还是叫你和尚,甚而叫官人、丈夫。真的,不知道该称你什么好,我很不理解,你为何走得那样匆忙,那样急迫,连招呼都没打一个,一声告别的话也来不及说,就丢下妻子儿女一个人走了。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,没有下落,我给你写过好多信,也没有回音。我天天盼望你写信回来,也都落空,全山啊,听说你全家了,我真伤心,我不敢相信,现在,你到底在哪儿呢,我好想你!
今年夏天,张发奎司令官派人把我送到美国治病,但是到几家医院看医生,都没有治疗的效果,我的肺病日渐加重,吐血不止……看来恐怕不久于人世了,可能永远不到你了啊!
全山,纵然你不念我们的夫妻情缘,过年也务必回家看看孩子们,你可记得,你最后一次离家时,三女儿不满两周岁,幺女儿还在襁褓中,也许在她们的记忆中,还辨不清爸爸的模样……”
我看着情泪交织的家书,禁不住仰天长吁、泪流满面,在模糊的视线中,那蕴含着脉脉深情的一幕又浮现在我的眼前。妻子思念丈夫,儿女思念父亲。妻照管五个年幼的儿女,忧劳成疾,竟飘至异国他乡沉疴不起。后来,爱妻和儿子相断病逝。我失去了自己的骨肉亲情、爱妻爱子,这是我最痛心的时候。但痛心又有什么用呢?我的人生道路就是如此。由于我的社会关系复杂,后来我为了不给女儿们增添烦恼,我没有直接面见她们,让女儿们的姨妈给他们捎信联系。我和别的出家人不一样,我曾任过国民党的高级将官,自己不能以自己为安。在国民党军营里违反蒋介石的意志就会被他处死,我怎样保护自己的妻子儿女?进了佛门,三宝保佑我和四个女儿,才有今天的光景,女儿们家庭幸福美满。俗话说:出家人不管俗家,以寺庙为家。我的弟弟郑克天听说二哥(我)在重庆狮子山慈云寺出家了,气得不得了,从外地跑到慈云寺,想去打死那个收二哥出家的和尚。弟弟一去慈云寺,澄一法师一见我弟弟便对他说:我知道你的来意,准备同我……”澄一法师几句话点中了弟弟的心意,弟弟不由得心服口服感动了。接着澄一法师说:我们和尚有韦驮菩萨金刚护法。便给弟弟讲起佛法来,弟弟受了佛的教化,随即跪拜澄一法师,并皈依了佛门。澄一法师给他取名清慧,僧众大家都知道的清慧师,后来到成都昭觉寺出了家受具足戒,1966年,圆寂在成都昭觉寺。
(八)澄一法师介绍我到昭觉寺受戒
我毕竟是受到严格甚至残酷训练的军人,我明白,雄伟的殿宇,寂寞的禅房,抑或是幽深的庭院,都不是流泪的地方,更不是倾泄儿妇情长的地方。为了摒除常人难以控制的七情六欲,我把自己关在经房中,博览黄卷,希望在没日没夜的苦读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时,经书中开宗明义说:观世音菩萨,行深般若波蜜多时,照见五蕴皆空,普度一切受苦受难的众生。
度一切苦厄,就是普度众生。菩萨的这种自觉觉他、自利利他的精神,和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的誓愿也是一致的。《阿弥陀佛偈颂》这样写道:四十八愿度众生,九品咸今登彼岸。佛菩萨这种以大愿普度众生、大慈大悲的精神,基于佛门对世间一切皆苦的看法,佛菩萨既以慈悲为怀,那么什么是慈悲?爱怜而给予欢乐为,怆恻而拔除痛苦为。在佛菩萨眼里,一切众生等同一体,都应把其当作赤子看待。如众所熟知的观世音菩萨,就是以大慈大悲,救苦救难苦度众生菩萨佛名为一称,即时观其声音,皆得解脱而知各一位。归根结蒂,菩萨深知,如果不能解放世间一切众生,我也就不会解放,不会解脱痛苦。正如地藏菩萨发大愿时所说那样,众生度尽,方证菩提,地狱未空,誓不成佛。我呢?我将地狱不空,誓不成佛,作为苦修佛法的誓言。
这时,国民党大官员们仍频频派人光顾宝山寺院,常到狮子山慈云寺院劝我还俗返回部队,继续为党国效劳。我虽竭力回避,看在旧日同事的情面上,仍不得不虚与周旋。一向洁身自好的澄一老法师看在眼里,恼在心上。他把我叫到方丈室,敦促我即刻起程,到成都昭觉寺受戒:清定,你如六根不净,难成正果。还是早离山城这是非这守,到我出家的寺庙去潜心皈佛吧!
次日指晓,我按澄一法师的指教,身着土布衲衣,脚蹬草鞋,背负换洗衣物,怀藏澄一法师写给昭觉寺方丈定慧法师的介绍书礼,不等寺院报晓晨钟敲响,就踏上了成渝公路,前往成都。我晓行夜宿连续步行七天七夜,沿途隐性埋名,躲过了监视和盘查,万分艰难地来到澄一老法师介绍的成都昭觉寺。当时,定慧和尚是成都昭觉寺方丈(定老是1938年,即戊寅岁冬任昭觉寺方丈的)、昭觉寺佛学院院长、传达室戒和尚、四川省佛教协会会长。那时,定老在昭觉寺农禅并举,这方面做得很好。他老在1939年改良旱土为水稻田,使用抽水机,灌溉山梁高地,增加水稻种植面积,提高产量,照觉寺的粮食供应有保证。定慧法师曾两次出任昭觉寺方丈(1938~1948,1947~1952)。
(九)昭觉寺里苦读经卷
1941年冬月十七日,我到成都昭觉寺依定慧法师座下受具足戒。当时,昭觉寺有常住僧众500多人,佛事、农业搞得很好。这年冬日,成都市佛教协会在照觉寺举办了规模颇大的传戒法会。在钟鼓齐鸣声中,我出家不到半年,先后受沙弥、比丘和菩萨,三坛一戒。法会上,担任戒和尚的定慧法师特地走到长伏于地的我跟前,摩顶诫勉我:清定,发心出家,功不唐损(功夫不负有心人,诸佛菩萨知道的),诚心求戒,上品上戒。鼓励新受戒的我不要动摇意志。我则面向佛像,发下了皈依上师三宝尊的宏愿,决心苦修戒学、定学、慧学三藏,以普度众生之苦为已任,伴着暮鼓晨钟在荧荧青灯下苦修行。不知不觉两天三天过去了,也不知饥饿和寒冷,我打开一幅幅黄布书,默阅着探讨宇宙人生哲理的一部部经典,有的眼花缭乱,疲惫至极。但我的精神特别专注,当我读到《金刚般若波罗蜜经》的实相者则是非相时,竟恍惚看见经书上射出道道金光照亮满室,四壁生辉,全寺师史师弟传为奇事。定慧老师你得知后,以手加额说:清定佛缘不线,造化无量。
(十)跟能海上师学法
1942年春,能海上师主译《大时轮上师相应法》于近慈寺,并举行大威德金刚灌顶20余日。四众云集,兴大供养,盛况空前。我经宝光寺老方丈贯一大和尚(能海上师的受戒恩师)介绍,住文殊院听能海上师讲授《大威德生起次第》。我对释迦世尊及宗喀巴大师、能海上师颇为深信。能海上师对我的影响最大,是我心中最敬爱的无上大宝恩师。从此,我追随能海上师学密法。
我初入成都市郊近慈寺时,正是1943年4月15日。能海上师在近慈寺安居,设坛讲经,讲《大威德生圆次第秘密伽陀》,僧人受戒安居学法。招来僧人佛弟子信众甚多,致使庙堂拥塞不堪。为了限制听众人数,维护法坛尊严,市佛协规定:一般穿铜青、泥皂和木蓝僧服者,不许入内;有资格穿大红、大黄袈裟的大和尚,才被允许入殿。我进庙不过一年,具戒只有数月,在论资排辈、等级森严的寺院,我哪能有资格穿红着黄,但是定慧老师对我特别关心,特赠给我方丈穿用的金黄千佛袈裟,让我去听海上师讲经。
大家已经进堂诵戒,我无法进去,自恐难以参加此次安居学法,我就把行李放在韦驮菩萨像面前,跪拜韦驮菩萨,求韦驮菩萨保佑我这次能安居学法,听能海上师讲经说法,希望韦驮菩萨同意摄受。我在戒堂里诵经时,能海上师早已知道,召侍者到韦驮菩萨前叫我听讲经,参加安居。
近慈寺系能海上师于汉地开建的藏密金刚道场,一向以学修理工精严著称,僧人学法,以资历分住各堂,次第森严。
能海上师是很有名望、德行、学问高深的大法师。出家人当一个大法师,说起来也很不容易,第一必须与众生有缘,讲出话来,能契理、契机,人们都乐意听,听了之后,也容易接受。同时,讲法的因缘和听法的因缘都成熟。第二,能海上师有学问,无论世出世间的学问都有。讲起经来一则有根据,二则有意义和价值,大家都爱听。第三,能海上师有辩才,分析得头头是道,左右逢源,很有道理,让听的人能够从从容容地听。听过之后,容易领略,容易接受。佛教里有凝辩一个名词,我和师兄们一时理解不了,我就直接问能海上师。上师说:上无凝辩就是法义、含辛、乐说。法,就是名句文所诠的世出间的一切法理。义上一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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